短诗9首

向以鲜

豆腐谁都爱，请别忘记

腐朽之美，变化之痛

在植物的磨难中

吞咽灵魂的滋味

豆腐谁都爱，必须赞颂

那些隐身的冰雪与璞玉

那些韬光养晦的

爱：凝结或破碎

“给我你那遥遥领先的

灯芯草之手吧”

一一[法]勒内.夏尔

很多事物都是注定的

不仅仅是人类的命运

包括一棵草。比如说

灯芯草：绿色的外衣

虽然浑圆却必须剥掉

露出雪白，裸出娇好

这，才是世间的所爱

白天的植物，为夜晚

抽丝、燃泪。为诗人

和黑矿工，打亮灯罩

那样弯曲，如此轻弹

浮水不沉触目不惊心

请别在失眠、哭泣时

才想起，救命的乱草

   [注] 明王肯堂《证治准绳》：灯芯草“治心热烦躁，失眠不寐，小儿夜啼”。

武装到牙齿，也徒劳

汹涌的造化之吻来了

虎头蜂用钢铁巨颚

很快找到一道裂纹

就算搭上这条小命

也要咬！从树上咬到

土里，咬断橡胶、尼龙

咬碎各种巢穴的敌人

毒腺沿着腹藏的针尖

注入薄薄太阳穴

捕蜂者，捕不住狂风

闪电中胡旋着舞裙

微型战机还在振动

条纹黄黑相间，真美啊

陡然一念，掠出一具

纯金老虎的阴影

  [注] 虎头蜂（Vespa）为膜翅目胡蜂科属。 

没有什么黄金台

噙雨的苍苔

比乌云还要厚

也比乌云矮

只有孤桐更孤高

风骨如芒刺

刺破时代的喉咙

刺穿帝国神经

腐朽的石堆

悠悠的去和来

永恒是朵一触

就化的糖霜

世界早已坏掉

且以沉默或喑哑

这最后的武器

保卫干净的灵魂

[注]2016年初春，微雨，往遂宁金华拜谒陈子昂墓。为诗人守墓者，系一许姓古稀哑者。宋王灼《糖霜谱》载：唐大历年间，邹和尚于遂宁城北传窨制糖霜法。孤桐，见陈子昂《与东方左史虬修竹篇并序》。

每个人的身体里

都住着一部小闹钟

小到连核磁共振

也无法证明

只有爱情的耳朵

心尖上的耳朵

听见齿轮听见秒针

在精确飞行

绝望的脚步和泪水

一起转动，世界啊

像闹钟那样安静

又突然惊醒

嘀嗒、嘀嗒、嘀嗒

小小的马蹄即雷霆

角尖滴着鲜血

一直滴，仿佛

邀请倒下的老主人

高擎一对红色流觞

快速反应，与鼻孔中

被95式自动步枪

捅破，更加汹涌的

酒泉合奏、交响

成都平原

灰暗的冬夜

因第八颗出膛的子弹

变得炽热又漫长

倔强的头颅挺立山坡

每头雄性动物

请点燃自己，那一轮

残喘的月亮

[注] 2016年1月6日晚，四川彭州桂花镇沂水村一头千斤公牛，将聂姓主人觝死。公安局出动快反突击队员，95式自动步枪射出第一颗子弹击中牛首，公牛仍挺立于山坡。最终，公牛死于第八颗子弹。

我有云的身段：跳跃
只是表象，不可捉摸
突然出现或隐藏
才是神的本质

我有石的纹理：眩目
只是托辞，冷酷的心
婴孩的浪漫与无畏
才是我的秘密

在猫和豹子之间
我是一个孤独的徘徊者

[注] 石纹猫（marbled cat），又称云猫，更像豹亚科而不像猫亚科，生活于云南高黎贡和藏东南丛林中。

——致AlphaGo

小脸儿未及露，只是顺便

露几手，整个星球慌了神

造物主的脸面与尊严

被游戏的刍狗丢尽

一只隐藏在程序中的

围棋阿狗，狡黠地笑了

哈比萨斯臆想的小家伙

一款谷歌智能产品

第198手，弈者听见

对手心脏，比手抖得厉害

天才少年大声呕吐

阿狗阿猫一个命

全人类庆祝人的胜利时

攻心的阿狗，狡黠地笑了

嘘！这儿有不为知的

创造、秘密和陷阱

要活，就鳐活下去

软，已是美妙的哲学

尖吻、阔鳍、鞭尾

包括全身的骨头

要有多软就有多软

万物都是软的

大海的柔刃，波浪里的

波浪，在2700米深渊

以仙女的舞姿，剖开

又重又冷的前程

黑暗世界的犁头薄如纸

把鲨鱼的本性叠好

蛰在沙里，偶尔亮出

一把光芒的扇子

要活，就鳐活下去

软，已是美妙的哲学

[注] 鳐为鲼形软骨鱼，扇式胸鳍，鞭状尾鳍，部分鳐鱼尾部生有弱发电器官，近两亿年前曾是鲨鱼同类。分布于浅海至2700米以下深海，擅沙中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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