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gha Bayramov、杨钊（译）：亚美尼亚与阿塞拜疆的冲突为何对欧盟很重要
作者和译者简介
作者：
阿哈·拜拉莫夫（Agha Bayramov），格罗宁根大学国际关系和国际组织系讲师、博士，研究领域为中亚、里海地缘政治。
译者：
杨钊
山东大学法学院国际法硕士生
声明
原文“Why the Armenian-Azerbaijani conflict matters to the EU” ，发表于荷兰国际关系研究所（clingendael）网站。本译文发表已得到作者授权，图片转发自原文网站。
亚美尼亚与阿塞拜疆的冲突为何对欧盟很重要
前沿：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之间在有争议的纳戈尔诺-卡拉巴赫地区之间的冲突已经升级。最近这些冲突对欧盟的石油和天然气基础设施构成了严重的安全威胁。
自亚美尼亚占领纳戈尔诺-卡拉巴赫（Nagorno-Karabakh）及7个周边地区以后，其与阿塞拜疆一直处于战争状态。1994年的《比什凯克协议书》（The Bishkek Protocol）虽然结束了双方的战争，但在随后的几年中，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之间的敌对行动显著上升。2020年7月12日，Tovuz（阿塞拜疆）和Tavush （亚美尼亚）部分国际边界地区的敌对行动演变成暴力冲突标志着新军事冲突的开始。2020年9月27日，纳戈尔诺-卡拉巴赫沿线几个地点爆发了新的军事冲突。考虑到冲突的规模和平民伤亡，这些当前冲突是1994年以来最严重的升级。
2016年纳戈尔诺-卡拉巴赫冲突的地图 ©Wikimediacommons
01
为什么对欧盟很重要？
首先，因为新的冲突发生在两个东方伙伴关系（Eastern Partnership, EaP）邻国之间。EaP旨在加强欧盟六个东部邻国的稳定、安全与繁荣。如果Eap无法解决南高加索地区的冲突，它的一个关键目的也将失败。
其次，最近的冲突对欧盟的石油和天然气基础设施（例如，巴库-第比利斯-杰伊汉石油管道the Baku-Tbilisi-Ceyhan oil pipeline和南部天然气走廊the Southern Gas Corridor）以及能源公司的经济利益都带来安全威胁。具体而言，新的冲突就发生在从阿塞拜疆和里海向欧洲输送自然资源的欧洲管道走廊附近。
由于这致命的冲突，阿塞拜疆共和国国家石油公司（SOCAR）负责投资与营销的副总裁 Elshad Nassirov声称，亚美尼亚的军事挑衅意在破坏阿塞拜疆在三个月内开始向欧洲输送天然气的计划。
他强调，“阿塞拜疆向西方国家和全球市场供应能源资源的全部基础设施都位于该区域”。这样看来，7月的冲突不仅影响高加索地区的稳定，而且也影响欧洲和更广泛的国际社会。
南部天然气走廊 @ EU
02
南部天然气走廊
南部天然气走廊（the Southern Gas Corridor, SGC）是一条长达3500千米的管道，从阿塞拜疆途径土耳其、希腊和阿尔巴尼亚到意大利。SGC将向欧洲运输高达16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预计建设成本超过400亿美元。
SGC包括三条管道：南高加索管道（The South Caucasus Pipeline, SCP），跨安纳托利亚天然气管道( the Trans-Anatolian-Gas Pipeline, TANAP)以及跨亚得里亚海管道（the Trans Adriatic Pipeline, TAP）。
SCP（SGC的第一阶段），从阿塞拜疆到格鲁吉亚，自2006年底开始运作。692公里长的SCP将天然气从Shah Deniz 气田运输到Georgian-Turkish边境，距离最近发生冲突的阿塞拜疆边境地区Aghstafa和Tovuz大约15公里。
南高加索管道 © Southern Gas Corridor
理论上讲，如果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之间恢复战斗，亚美尼亚的中远和远程导弹（例如伊斯坎达导弹the Iskandar missile）将击中SCP。
在2006年和2009年俄罗斯-乌克兰天然气危机后，Shah Deniz 2号气田的发现与欧盟天然气多元化战略相结合，开启了里海能源发展的的新阶段。欧盟委员会还表示，2006年和2009年发生的严重天然气供应中断事件敲响了“警钟”，其表明欧盟在能源供应上的脆弱性。
03
南部天然气走廊将“非俄罗斯供应天然气”引进欧洲能源市场
在此层面上，作为欧盟委员会的一项提议，SGC的主要目标是使欧洲能源供应多样化，根本上旨在为俄罗斯的供应创造替代方案。除此之外，它必须降低欧盟能源的脆弱性并发展从里海地区运输天然气所需的基础设施。
简言之，南部天然气走廊将“非俄罗斯供应天然气”运送到欧洲能源市场。然而，其发展的成功与否也依赖于南高加索地区的稳定性。
2020年9月28日，阿塞拜疆巴库因宵禁而空荡荡的街道。© Ministry of Internal Affairs - Wikimediacommons - CC BY-SA 4.0
考虑到欧洲每年约5000亿立方米的能源消耗总量，可以说SGC对欧盟来说并不是灵丹妙药。但是，SGC可能会对意大利、希腊以及保加利亚地区的能源安全产生重大影响，因为这几个国家主要依赖俄罗斯的天然气供应，这导致他们极易受天然气供应削减和垄断商的高价影响。
例如，2018年，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有限公司（Gazprom）向保加利亚和希腊分别出口31.7亿立方米和32.9亿立方米的天然气。鉴于此，可以认为100亿立方米的替代性天然气将限制俄罗斯在这些地区的垄断势力。即使是通过提供10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SGC也可以在谈判天然气购买价格时为欧盟成员国和公司提供比天然气出口商更大的影响力。
希腊与保加利亚之间线路的连通将使得天然气可以输送到保加利亚以及巴尔干半岛其他市场。通过SGC建设，希腊、意大利和保加利亚将首次获益于里海天然气，由此，这些国家的能源来源和供应线路将变得多样化。
由于SGC的建设，欧盟借此有了协助解决冲突的额外动力。SGC可能会削弱 Gazprom在东欧与中欧国家的垄断地位，而这些国家主要依赖于俄罗斯的供应。
2005年至2019年希腊的天然气消费量（十亿立方米） © Statista
SGC还相当于一个“中介接口”，其设法地将众多欧洲参与者“捆绑”到一起，在他们之间建立相互依赖关系和联盟。除了希腊和意大利外，欧洲能源公司和政府间国际组织，例如英国石油公司（BP），意大利天然气公司（SNAM），比利时Fluxys公司，西班牙天然气公司（Enagas），瑞士Axpo公司以及欧洲复兴开发银行（EBRD）都是SGC的重要金融角色。
这些公司在项目开始后收益显著。因为SGC增添了新的能源储备，并扩大了能源项目组合的多样性，然而，新的冲突却将对所有潜在的欧洲受益者造成威胁。
另外，当有更多的天然气能源（如，来自地中海东部的伊拉克和伊朗地区）可用时，SGC的储存量可以相应扩大。在过去的十年里，欧盟努力扩大SGC的范围，试图吸纳土库曼斯坦地区的天然气。土库曼斯坦以其巨大的陆上油田而闻名，目前其只向中国和俄罗斯市场供应。
阿塞拜疆在促进土库曼斯坦与欧盟之间的天然气运转方面处于非常有利的地位。在这方面，保护这条至关重要的走廊对欧洲能源安全来说很重要。
04
巴库-第比利斯-杰伊汉管道
除了天然气，欧盟也严重依赖原油进口。2018年，欧盟原油进口总量达5.125亿吨。
巴库-第比利斯-杰伊汉（ Baku-Tbilisi-Ceyhan，BTC）管道于2006年6月投入运营。该管道从里海的ACG（Azeri–Chirag–Guneshli ）油田输送原油，并从Shah Deniz油田穿越阿塞拜疆、格鲁吉亚和土耳其运送凝析油。其次，来自土库曼斯坦和哈萨克斯坦的原油将继续通过该管道运输至欧洲国家。
该管道每天出口将近一百万桶原油，其主要销往欧洲市场。因此，BTC管道是现有能源走廊的原始支柱，其在意大利等几个大型成员国的能源结构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BTC管道与SCP平行穿过阿塞拜疆和格鲁吉亚429英里，最终到达土耳其的——地中海港口杰伊汉港。具体来说，1768千米长的管道同样经过Aghstafa 和 Tovuz（当前的战区），从阿塞拜疆向格鲁吉亚和土耳其运输石油。
BTC管道是一条“非俄罗斯供应管道”，其绕过俄罗斯，将西部与里海自然连接。另外，其石油属于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以外的可靠来源并由西方石油公司控制。
绿色是BTC管道, 黄色是Baku-Tbilisi-Erzurum管道，蓝色是Baku Novorossiysk管道 © SOCAR
此外，管道将黑海和里海周边的市场与欧洲整合到一起。目前，欧盟百分之三十以上的能源依赖俄罗斯进口，其中，六个成员国完全依赖向俄罗斯进口石油和\或天然气。
因此，BTC管道使得欧盟能源进口趋于多样化，减少了对俄罗斯的依赖。欧洲所有石油进口中，百分之五的进口量是通过阿塞拜疆、格鲁吉亚以及土耳其，这一事实表明该管道的重要意义。
阿塞拜疆原油出口（2017年按目的地分类）© Energy Information Administration
在2020年第一季度，阿塞拜疆向意大利出口里大约300万吨的原油，成为该国主要的能源供应商。除了意大利，德国、西班牙、荷兰、法国以及葡萄牙都曾从阿塞拜疆进口石油。
与SGC相似，欧洲能源公司（BP），Equinor（原挪威国家石油公司），国家碳化氢公司（埃尼集团），道达尔公司（Total）以及匈牙利油气工业股份公司（MOL集团）是BTC管道的主要股东及受益者。
除了欧盟成员国，BTC还确保了欧盟同盟国的能源和经济安全，如格鲁吉亚。对于格鲁吉亚来说，这条石油管道不仅是其财政收入的直接来源，而且是在莫斯科能源政治化的影像下提高独立性的一条路径。
就此而论，如果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之间的战斗重新开始，将损害能源生产国（阿塞拜疆），过境国（格鲁吉亚）以及消费国（欧洲）的利益。
2020年第一季度进口到意大利的原油量（按来源国划分） ©Statista
这意味着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之间的任何冲突将可能会对现有的运输管道产生破坏，可能会中断欧洲的能源流动并将导致能源公司损失数十亿欧元。
例如，2007年10月，亚美尼亚议会副议长Vahan Hovhannisian说，“如果阿塞拜疆入侵，首先要摧毁的就是其石油能力”此外，在军事演习中，亚美尼亚空军模拟了对现有能源管道的轰炸，说明这是一种现实情境。
由此可知，欧盟不应当继续做一个冲突的被动观察员。而应该加强外交努力来避免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之间的冲突进一步升级。
欧盟原油进口© Eurostat
05
终欧盟应该怎么做？
最近频繁发生的冲突再一次突出了这种可能性。欧盟对外能源政策的目标是建立一个透明的、安全的、稳定的区域能源市场来保证欧盟的能源安全。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欧盟需要采取行动同时增加对南高加索地区政治斗争的外交介入。
在这方面，里海盆地石油，尤其是天然气储量的重要性对欧洲能源进口多样化至关重要。它是欧盟能够进一步实现天然气进口多样化的少数地区之一。因此，只要欧盟继续保持沉默，目前这一冲突将持续，甚至可能会逐渐增强。
06
欧盟长期保持沉默可能会损害其信誉
改变明斯克小组形式不再是恰当的解决办法。然而，其他欧盟成员国（意大利、德国、瑞典、芬兰）的参与将是有利的，这些成员国也是明斯克小组的常任理事国。
例如，9月30日，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违反法国（明斯克小组联合主席）中立的承诺，给予了亚美尼亚更多的支持：“我对亚美尼亚和亚美尼亚人说，法国将发挥其作用。”如果法国真的要遵守中立，马克龙总统也应该同样向阿塞拜疆以及阿塞拜疆人承诺，法国将在执行联合国安理会四项决议（第822、853、874和884项）方面发挥作用。这些决议在1993年正式批准，以确认阿塞拜疆的领土完整以及要求占领军立刻从阿塞拜疆领土内撤军。
2007年，阿塞拜疆阿格达姆市附近的建筑物遭到破坏 ©Goetz Burggraf / Flickr
欧盟长期保持沉默可能损害其信誉。一方面，欧盟通过发表高层声明，对俄罗斯侵犯乌克兰和格鲁吉亚主权的行为表示强烈支持。另一方面，欧盟对阿塞拜疆领土完整只表示适度的关切。
如果欧盟真的致力于改善南高加索地区的稳定性，并希望避免20世纪90年代巴尔干半岛事件重蹈覆辙，其必须采取更多实质性的行动。过去几年内，欧盟在该地区进行了大量投资，而纳戈尔诺-卡拉巴赫冲突将很容易使这些投资变得一文不值。
欧盟应该为南高加索地区的安全性提供更多的保障，并直接促进该地区的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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