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利亚夫·利布利奇：怎样进行国际法研究：针对初学者的基本指南（第二部分）（张建英译 邓添榕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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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作者简介：

埃利亚夫·利布利奇（Eliav Lieblich），特拉维夫大学布赫曼法学院副教授。

译者简介：

张建英，山东大学法学院硕士生

校对：

邓添榕，暨南大学法学院硕士生

声明

本文题目是How to do Research In International Law? A Basic Guide for Beginners，发表于《哈佛大学国际法杂志在线》2021年第62期。本文是论文的第二部分。文中观点谨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译者和平台的立场。

B 关于理论和方法的注记

     这一理论在前面的章节中得到了广泛的应用。现在，有几种方法来理解这个术语。在这里，这一理论被我们用来思考法律或一个特定的法律问题的一般知识框架。这是我们对世界的看法，如果你愿意的话，透过这个棱镜，我们分析或评估一个问题。理论必须与方法区分开来。在法律研究中，方法至少包含两种含义。第一种，在描述性社会法律研究中更为常见，指的是我们寻找和安排回答问题所需信息的方式。例如，如果我的问题是“国际法院的法官是否引用来自全球南方的学术成果”，我的方法就是收集和整理有关法官引用实践的数据。我是否搜索引用的所有相关决策并创建一个大的数据集（经验定量方法）？我是否对著名的法官进行采访并从他们的立场进行推断（定性的方法）？在这个意义上，描述性教义研究也有其方法。当我们分析条约、立法、国家实践或判例法时，我们采用收集、分类和分析这些信息的方法。

     第二种使用术语方法的方式，在规范性和批判性的法律研究中更为恰当。例如，在《美国国际法杂志》关于国际法律研究方法的专题讨论会上，“国际法理论”被定义为“对国际社会面临的具体问题适用的一种概念性机制或框架”。方法在这里被定义为我们将理论应用于特定实例的方式，换句话说，就是应用理论。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你会听到“女权主义方法”或“批判方法”等术语。

     事实上，除了某些法律和社会研究之外，许多法律研究在认识和使用方面相当松散。这可能是因为我们大多数人在我们法律专业学生的早期，就已经社会化了，进入法律解释、案例分析、类比以及为了解决困境而考虑“法律政策”的一般教义学。不同的教师和他们自身的背景会决定你在多大程度上严格按照法律研究方法的写作。

C 构建和发现你的研究问题

     在你研究的最初阶段，至少要知道从一个研究问题中期望得到什么？当然，这在不同的指导老师之间是不同的。在这里，我提出一些我认为普遍适用的见解，特别是涉及国际法方面。

首先，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的学习阶段。在大多数关于法学学士水平的研讨会上，讲师并不一定要求你的问题必须是完全新颖的，这是在所不问的。当然，大多数讲师都重视原创性，如果你能提出一个合理的原创性问题，他们会很高兴（前提是你能回答，并了解更多一点）。在硕士或博士层面，这可能是非常不同的。提出一个“对该领域有独创性贡献”的问题，是在这一水平上写论文的关键部分之一。但既然这是一个初学者的指南，所以不必担心。

     其次，研究问题必须适合你的研究范围，换句话说，它必须是一个你可以在给定的空间内合理回答的问题。大多数研讨会论文大包括脚注约10,000字。这个长度适合这样一个问题:“根据国际人道法采取预防措施义务是否需要士兵冒生命危险？”但可能不是“冷战期间代理人战争的法律史”。研讨会的局限在于，你思考一个研究问题的时间通常非常有限，而且由于你是这个领域的新手，你可能很难弄清楚你的问题是否符合论文的范围。如果你的问题太宽泛，大多数老师（我希望）会很乐意告诉你。

     第三，研究问题应该是你能够在研究过程中（无论是独立地或在你的导师的协助下）有时间合理地获得的技能（方法）来回答的问题。当学生写研讨会论文的时候，大多数人已经从内部法律的角度合理地掌握了如何进行法律推理，因此具备了回答描述性研究问题的基本技能。关于最具规范性和批判性的研究问题，在你的研究过程中，至少可以获得大多数法学院研讨会论文所需的基本技能。对我来说，学习新理论及其应用方式正是研讨会应该涉及的！诀窍是找到你想要探讨的问题和规范/批判性方法。然而，如果你选择一个描述性的社会法律问题，事情会变得更加棘手。这些要求，有时使用的研究方法是大多数法学生在这一阶段不具备的。如果你正在考虑这些问题，咨询你的导师，看看他是否能够或者是否愿意指导你所需要的方法。

     但是等等！我们尚未提及如何真正找到你的研究问题。在这里，我可能会让你失望，我们在寻找问题时遇到的一些困难是无法回避的。寻找一个研究问题是困难的，尤其是当你刚刚开始并且对这个领域了解有限的时候。事实上，没有一种方法，最多也仅有有一种方法可以找到一个研究问题。一个研究问题从一个想法开始，我们无法真正控制我们的想法是如何产生的。即使是最有经验的研究人员也可能会告诉你，他们的想法是在洗澡、遛狗或叠衣服时偶然得到的。当我们在思索的时候，“我发现了”的时刻很少会突然出现。因此，我建议的方法可能有助于激发产生好想法所需的创造性思维过程，而不是试图以一种肯定的方式来寻找你的研究问题。

     首先，一般问你自己，在国际法的具体领域，你最本能地关心什么。如果你选择了一门专题课程，比如国际贸易法或者国际刑法，那么这就缩小了你选择范围。但即使在领域内，也存在大量的子领域相关问题。例如，在国际刑法中，管辖权问题、程序问题和惩罚或辩护理论之间存在着天壤之别。从打开一本该领域的通用教科书开始，扫读内容，看看出现的问题和困境的类型，看看什么方向能激发你的兴趣。大多数教科书都会强调有争议的问题。问问你自己这些问题中是否有你感兴趣的，是否可以作为一个符合上述要求的研究问题来表述。

     第二，关注该领域的博客。有许多关于国际法的高质量博客为当前事件和法律困境提供了很好的分析。这些博客可以帮助你发现热点和有趣的问题。领先的博客如Just Security，Legal Form，Opinio Juris，Lawfare 都是很好的起点。对于那些真正愿意冒险尝试的人来说，Twitter 上有一个非常活跃的国际法学者社区（尽管这可能会让你质疑该领域的整体理智，但无论如何试试）。国际法律机构和组织也维护活跃的Twitter介绍，各国也是如此。

     第三，可以从笼统的的或不精确的研究问题开始，然后逐步缩小范围和完善。例如，让我们假设你的开头是“根据国际人道法采取预防措施的义务是否需要士兵生命冒险”。正如你所读到的，你会发现在国际人道法下有几种不同的预防措施。根据你的研究范围，你可能想把你的问题改进为类似“是否有义务向平民发出事先警告，要求士兵暴露在潜在伤害中？”换言之，随着你的步伐调整你的问题是非常好的。

     第四，积极主动地与你的导师沟通。研讨会有不同类型的指导，即使这些想法是不成熟的，只要你已经做了一些思考，并且有一些想法可以讨论。大多数导师都很乐意和你一起讨论你的研究问题。

II.国际法学研究中资料的

一手资源和二手资源

A通常情况

     一旦我们有了研究问题，我们就需要信息来回答它。这些信息可以在研究资料中找到。在学术研究中，区分一手资源和二手资源是很常见的。简单地说，一手资源包括原始信息，或者某些事物的第一手资料。例如，日记、访谈、问卷调查、档案资料、会议记录。在基本的法律研究中，一手资源包括法律法规、裁决等等。另一种寻找一手资源的方法是让你直接、不受阻碍地接触到你的研究对象。相反，二手资源是关于一手资源的著作: 它们为你解释一手资源。这些主要包括学术书籍、书籍章节和期刊文章。当然，一手资源和二手资源之间应该辩证看待的。有时，根据我们的观点，二手资源可以成为一手资源。例如，如果我想写汉斯·凯尔森的国际法哲学，那么凯尔森的著作就成为我的一手资源。其他人关于凯尔森的著作可以作为我的二手资源。同样，当我们研究法律“是什么”时，司法判决可以是一个一手资源，但当它描述其他事物，如事实、意见或想法时，它也可以是二手资源。

     在国际法中，还有另一个特质。如果我们想知道法律“是什么”，在某种程度上，二手资源可以被认为是主要的，因为根据国际法本身，“最权威学者的解释”是诠释成文法的辅助手段。

以植树造林为活动内容的节日。提倡通过这种活动，激发人们爱林造林的热情、意识到环保的重要性。

B 国际法二手资源的复杂性: 

管理霸权和信息超载

     关于国际法律研究的二手资源，我们是否需要了解一些特殊情况？从表面上看，国际法的二手资源与任何其他领域的这些资料没有多大区别。出于这个原因，我不会涉及与所有研究领域相关的问题，比如如何解释报纸上的故事，维基百科对研究的价值（非常有限）等等。相反，我将指出一些在探讨国际法二手资源时特别需要考虑的事项。

     首先，假定国际法适用于任何地方，则可能有关于你的问题的任何语种的相关文献。在研讨会上的论文，大多数导师会期望你使用熟悉的语言的文献。在更高层次的研究中，情况可能会有所不同。作为一个经验法则，如果你不能获得至少英语或法语的著作，你的研究将很不幸地受到限制。当然，我们可以从它所反映的霸权主义的角度来批判这种情况，但这就是现实。一个可能的例外是，如果你的问题集中在特定司法管辖区的法律适用。但是在这里，你也会受到限制，因为如果你不能接触到其他语种的学术成果，你的比较能力就会降低。

     第二，保守地说，不同的法律文化对国际法的一般和具体问题的看法各不相同。冒着迎合成见的风险，美国学者更倾向于法律政策方法，而欧洲大陆学者可能更倾向于实证主义，南半球的学者可能更倾向于后殖民主义看待法律问题。意识到这些差异是至关重要的，因为没有一个单一的视角可以给你一个完整的画面。这并不是说你不能专注于一种特定的法律文化，这取决于你的研究问题，只是要意识到你可能会得到一个特定的观点。

     第三，即使在特定的法律文化中，对于大多数国际法问题也存在解释性的“阵营”。粗略地说，隶属于国家机构的学者可能会以一种对国家行为更加宽容的方式来解释法律，而其他人可能会对国家更加怀疑，会从更加严格的角度来看待法律。例如，在国际人道法领域，大卫·鲁班指出两种解释的文化，即“军方”律师和“人权”律师，几乎在每一个法律问题上都不相同。你可以在国际贸易、投资仲裁和国际环境法方面找到类似的分支机构，在任何其他领域也是如此。在这里，意识到你正在阅读的作者的“阵营”也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你们的二手资源都属于这个或那个阵营，你们就不能看到完整的景象。

     第四，了解和批判权威。传统上，国际法的二手资源是围绕着主要的论文（是系统地处理某一问题的教科书）组织的，例如奥本海的国际法。当然，主要的“经典”教科书仍然是进入这一领域的宝贵工具，至少在某一特定时刻了解其主流。然而，许多经典论文，恕我直言，都是由主要帝国主义的西方白人写的，他们对世界有着一定的观点。通常，这些学者进出外交部门，而且可能基本上不批评他们国家的法律政策。这些教科书的许多新版本内化了这些批评，并且在吸收不同的作者和观点方面做得更好。尽管如此，为了对你的问题有更全面的了解，还是要使你的资料来源多样化。

     第五，尽管需要考虑到权威的问题，但为了解关于这个问题的主要观点，对你的研究问题的“重要”著作有一个良好的把握仍然很重要。在一个信息超载的时代，这是特别困难的。然而，有几种（不完美的）方法可以缓解这个问题。一种方法是使用Google Scholar 和Google Books 作为学科入口。这些搜索引擎允许你搜索标题以及特定短语。它们是免费的、简单的和快速的，谷歌图书甚至允许你预览大多数的书籍。谷歌学术和谷歌书籍也提供了每个来源的引用次数。引用次数是指一部作品被其他作者引用的次数，它可以粗略地衡量该作品的重要性。然而，谷歌的搜索引擎应该持保留态度。谷歌是一家以数据为盈利的公司，其对学术研究的影响一直受到批评。基本的问题是，没有人知道谷歌如何安排它的搜索结果，以及这样做的利益所在。换句话说，谷歌创造了一个新的资源层次结构，而我们不知道如何准确地统计的。

     另外一种方法了解与你的问题相关的重要著作是看一下关于你的问题的概述。这些教科书通常对所涉领域的主要讨论和困境提供了很好的概述，它们就这些问题提出了中心观点。看看他们讨论和引用哪些著作。一个很好的起点是《马克斯·普朗克国际法百科全书》或《牛津国际法书目》，以便获得关于一个具体问题的二手（有时是一手）资源。

     不过，要时刻记住，对一个问题的“通说”不一定是最好的观点。例如，很多时候，引用实践只是复制地理、制度、种族或性别等级。它们并非毫无意义，而是对它们持辩证态度。在你得到了关于这个问题的“通说”之后，你可以转向更“中立”的搜索引擎，比如你图书馆的通用数据库，或者像Heinonline和Westlaw这样的商业数据库，它们以更透明的方式编排学术资料。一个激进的建议是亲自去你的图书馆，去相应的书架。图书馆很不错，你经常会找到你在电子搜索中错过的书目。

C 国际法的一手研究资源: 

它们是什么以及在哪里可以找到它们

     国际法研究的一手资源是什么？答案当然来自于你研究问题的类型。理论研究问题的来源一般遵循与研究国际法的法律渊源相关的材料，即《国际法院规约》第38（1）条所载的材料：条约、国家实践和法律确信（作为习惯法的要素）；一般法律原则；以及作为辅助手段、司法裁决和权威学术著作。

     然而，即使在进行理论研究时，也不是每个人都赞同对法律渊源的纯粹形式主义的理解。例如，在各种全球治理框架中有许多形式的正式和非正式约束。例如，国际组织的非约束性决议和“软法”文书也可以被视为理论的一部分。此外，法律现实主义者可能会辩称，任何被国际行为者认为在具体情况下具有权威性和控制性的东西，都可以作为法律上相关的来源加以分析。重要的一点是，教义研究的主要来源遵循作者对国际法相关来源的研究方法，这在法律形式主义者和现实主义者之间发生了变化。这会使你的工作复杂化。但即使作为一个初学者，你也需要决定如何识别相关的主要资源。如果你对此感到困惑，咨询你的导师可能是明智的。

     如前所述，规范性和批判性的研究问题往往有描述性的理论子问题。对于规范性和批判性研究中的理论部分，上述一手资源当然也是相关的。相反，这类研究的规范性和关键性部分通常取决于二手资源的理论在描述性研究结果中的应用（回顾AJIL专题讨论会上提出的将方法定义为应用理论）。

     对于社会法律研究问题，一手资源可以扩大得多，这取决于选定的具体研究方法。鉴于在国际法学研究的背景下，确定社会法学研究来源并不是唯一的挑战，而且需要在有限的指南之外加以处理，因此我不在这里讨论这些挑战。

     在澄清这一点（希望如此）之后，我们现在进入一个更具技术性的部分：我们在哪里可以找到国际法研究的理论或理论部分的一手资源？当然，实际上有无数的选择。在这里，我只想给出一些寻找这些资源的最佳方法的概述，或者至少是我喜欢的方法。请注意，我没有深入了解每个搜索引擎或数据库的本质，比如如何运行搜索以及点击哪里。他们通常很容易掌握，大多数法学院的图书馆都有非常能干的人员来协助更多的技术方面的事情。同样的，我不会详细介绍各个机构的文档索引系统。

          以上不代表本平台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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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编辑：钟瑜   暨南大学国际法学硕士

审     核：徐奇    暨南大学法学院讲师

“法眼看南海”由暨南大学法学院/知识产权学院徐奇博士及其团队运营，旨在介绍和分析与国际法和南海问题有关的信息动态和名家学说。

联系邮箱：xuqi2019@jnu.edu.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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