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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上海,没有人比他更懂女人的身体

2016-07-11 发现你的生活美学 拾遗
拾遗物语歌星孟庭苇说:“他做的旗袍是女人的第二层皮肤。”京剧大师程砚秋说:“他这辈子就是为做旗袍而来的。”上海服装界这样评价:“他是上海最后的裁缝。”他,就是98岁的旗袍制作大师褚宏生。前不久,业界为褚老举办了他的第一个旗袍高定秀,震惊上海。这些年,很多人给股份出高薪,请褚老去开辟新天地。但褚老哪里也没去,他只想留在上海。因为上海女人的旗袍里,装的是他的一辈子。
“旗袍穿好,量尺寸叻!”一声柔糯温滑的吴侬软语,从上海长乐路翰艺旗袍店里传出来。一个温婉可人的女人,正挺着腰板,毕恭毕敬站在店里。她的旁边,颈上挂着皮尺的老人,就是“上海最后的裁缝”褚宏生。
利索地一拉皮尺,在顾客脖子上轻轻一揽,接口处,伸入食指留出些许空隙,又稍稍往外一滑。可别小看这一揽一滑,这可是旗袍制作中至关重要的一环。稍有差错,穿衣人就会“受罪”。褚老80年的修炼,就浓缩在这看似简单的一揽一滑中了。
褚宏生出生在苏州吴江,从小就性格温和,好看书。16岁时,已是聪慧少年郎。看着儿子渐渐长大,父亲想为他谋个营生:“去学裁缝吧,在屋里,晒不着,淋不着。”“行,我也觉得挺好。”父亲就托朋友,把他送进了“朱顺兴裁缝店”。裁缝店大师傅朱汉章,在上海滩极负盛名,“有一手做旗袍的绝活。”
褚老的旗袍高定秀
当时,裁缝店里有40多个学徒。但毫无疑问,褚宏生是最用心的一个。每天晚上,其他学徒都休息了,褚宏生还一个人在那里比划琢磨。这些,全被师父看在眼里。三个月后,其他徒弟开始动手干活了,师傅却仍然让褚宏生反复练习手工。褚宏生不服气,气呼呼地去找师傅。师父哈哈一笑,轻声说:“别心急,以后你会比他们做得好。”
褚老的旗袍高定秀
褚宏生不但肯学,而且善钻。老上海裁缝店,竞争很激烈,为了抢订单,各家都在细节上做文章。褚宏生脑瓜灵,为师父出了不少好点子。比如旗袍的盘扣,最初常用的就三五种。但褚宏生硬是琢磨出了12种盘扣,为每一个月份搭配了一个最适合的造型。这12种造型,后来成了上海滩的标配。比如宋美龄,一种料子的旗袍,就要做12件,每件盘扣都不同。
就像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褚宏生在旗袍制作中奋力向前。缝纫、绣工、盘扣、量体……每一到工序,他都要做到极致。在最后一口气用光时钻出水面,他惊喜地发现,自己已经来到另一片天地。
杜月笙和孟小冬
才20岁,师父就让褚宏生接客了。一天,一辆轿车在店门口停下。“宏生,这次你去吧!”师傅说。车子在一户人家前停下了。“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豪华的房子。”他跟着仆人七绕八绕,才来到主人房间。然后,他看到了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人。这人长得严厉,但说话时却很和气:“请你给我们家做几套衣服。”回到家,师父告诉他:“那是青帮老大杜月笙。”褚宏生吓得一哆嗦。但从此,他成了杜月笙家的常客。
影后胡蝶
真正让褚宏生为人知晓的,不是杜月笙,而是电影明星胡蝶。60多年前的一个傍晚,胡蝶请褚宏生为她定做旗袍。那时胡蝶刚当选影后,红透了天。“她脸上总带着笑,说话特别好听。”“我想要一件比较新式的旗袍。”回到店里,褚宏生失眠了好几天。最后,他采用法国蕾丝为胡蝶,制作了两件“魔都上海·蕾丝旗袍”。胡蝶一穿,震动上海,引起一股风潮。
宋美龄
王光美
从那之后,各界名流、明星都来找褚宏生做旗袍。从宋氏三姐妹到刘少奇夫人王光美,从京剧大师程砚秋到开国大将粟裕,从名媛陈香梅到明星孟庭苇、巩俐,这些人,都是褚宏生的“忠粉”。孟庭苇称赞:他做的旗袍就像皮肤一样妥帖。所以很多人说:他是一个世纪名媛背后的男人。
孟庭苇
旗袍最讲究“可身”,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窄。为了做出像皮肤一样的旗袍,褚宏生从摸索中总结出了“26点位法”。“做一件旗袍,要量衣长、袖长、前腰部、后腰部等26个尺寸。”量得久了,褚宏生眼睛就变“毒”了。无论顾客高矮胖瘦,一看身形便知尺寸。
有一次,巩俐想请褚老做旗袍,但忙于拍电影,不能亲自来。助理只好拿了一张巩俐的照片过来。“错一点,整个旗袍就会气质尽失。”褚老担心做不出巩俐满意的旗袍,但没想到,他仅靠目测照片,就做出了让巩俐大加称赞的海派旗袍。
“旗袍是我们中国人的表情。”说到旗袍,褚老眼里流露出少有的激动。“几十年来,我所裁剪、缝缀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民族的文化情结。”80年代,旗袍开始使用拉链,省去了手工缝制扣子的时间。再后来,许多店铺和工厂开始使用机器,速度快了很多倍,旗袍开始量产。但不管机器如何改进,褚老都不为所动。“我一直坚持100%的手工制作。”
“中国旗袍讲究服帖的裁减,机器踩出来的衣服硬邦邦的,人手才能缝出圆润的感觉,而且机器是没有感情的,手不一样,一针一线牵进去的都是情丝,旗袍因此才有了生命,才能完整地表达东方韵味。”在这个成衣泛滥的年代,褚老就像唐吉可德一样,以近乎笨拙和执拗的坚持,保护着这一针一线的温度。“这是做人的讲究,不失格。”
“每当有涉及旗袍的电影,如《花样年华》,我都会去电影院观看,学习借鉴新款式。”以前旗袍制作喜欢让领子高一点,以衬托人的脸形,显得更端庄。但领子高了穿起来不舒服,所以现在的旗袍大多采用低领,这都是我跟随时代学到的。”制作工序虽然固执地采用全手工,但款式裁剪却永远紧跟时代。这就是一个世纪褚老永远受女人欢迎的原因吧。
问褚老:什么样的女人穿旗袍最好看?他想了想,回答说:“身高在1米6到1米65之间,上半身一定不能比下半身短,最重要的是三围一定要很清楚,千万别太瘦,旗袍是体现女性曲线和丰腴的,不是以瘦为美的东西。穿旗袍要格外注重3个点:胸、腰,以及行内称为‘浪腰’的后腰最细处。提高腰线,可以掩饰女人最恨的小肚子,降低一些,则能把很‘S’的女人勾勒得更玲珑。料子薄,臀围要略紧一紧,厚重的织锦缎,要略微留些空隙。”整个上海,没有人比他更懂女人的身体。
90多岁,早就该安享晚年了。但褚老却一直呆在翰艺旗袍店里。“想教几个徒弟,把手艺传下去。”如果你去长乐路,还可以看见他。人不高,很和蔼。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总是穿一件小立领。没有客人时,他坐在木椅上腰板笔直。有客人上门后,他立刻起身:侬好啊。
平日里,褚老节俭得很。一顿饭吃不了就留到下一顿。一壶茶叶,也可以喝三四天。一把年纪,出行总是坐地铁。他这一生对奢侈生活没有什么向往。“我就是喜欢旗袍。”很多人说他是“旗袍大师”。但褚老拒绝这个称呼:“我只是一个本分的老裁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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