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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荐读|夏焕乐、张谊生:构式特征在构式化过程中的互动、机制与结果

夏焕乐、张谊生 语言学心得
2024-09-03


好文荐读(第125期)构式特征在构式化过程中的互动、机制与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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构式特征在构式化过程中的互动、机制与结果
夏焕乐1,张谊生21.宁波大学人文与传媒学院,浙江 3152112.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上海 200233   

文章简介

文章来源:夏焕乐,张谊生.构式特征在构式化过程中的互动、机制与结果[J].世界汉语教学,2024,38(02):218-231.


摘要:本文立足于多重互动观,以汉语副词主导构式为例,分析了构式特征在构式化中的互动过程、机制与结果。根据常项构件数量或位置是否变化将构式化结果分为恒棂构式和变棂构式,并归纳出前者的链条式与辐射式发展路径和后者的单轮与多轮构式化的发展类型。同时,探讨了“构-境-人”塔式互动关系格局,阐述了特征互动调变的具体实现机制,刻画了构式特征在构式化中的具体调变过程和机制,并使用由各层次构式特征构成的合力网络直观展示该调变过程。最后,根据构式集共享特征的类型,将构式联结分为基于共享形式特征和基于共享意义特征两类,二者分别可通过形式增扩和替换常项机制实现。

关键词:副词主导构式;构式化;多重互动;合力网络;构式联结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汉语副词再演化的模式与功用、动因与机制的系统性研究”(20BYY153);教育部教育类教指委中文专委会——北京语言文字工作协会2024年度教育教学改革课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语言类课程的路径与方式研究”(2024JGYB062)的资助

感谢《世界汉语教学》授权推广,全文下载请点击文末“阅读原文”。


一.引言

施春宏(2018:521)指出“目前构式语法所关注的互动更多地集中于构式和组构成分之间的互动”,但在研究思路上“基本体现为构式对组构成分的压制观”,没有重视“组构成分对构式的生成、对典型构式现象的建构、对边缘构式现象的拓展具有的重要推动和制约作用”和构式中组构成分之间的互动关系。施春宏、蔡淑美(2022)还指出,在构式语法理论研究的基本路径中,构式特征和用法的研究可以从“特定构式的用变和演变(即构式变化和构式化)及其在变异过程中构式特征的变化与调整情况”方面入手。针对上述情况,施春宏(2024)从宏观角度讨论了构式网络运作的基本原理和机制,强调了构件特征的调变会引发构体特征、构式联结特征等方面的调变,进而促发构式网络在互动中互塑。但由于是从宏观角度建立理论框架,所以没有对构件特征是如何在调变过程中完成与构体、构式联结的互塑进行更细的分析。

施春宏(2024)指出了构式网络运作的基本原理(形义匹配性)及其两个表现型原理(经验适应性和价值调变性),并着重讨论了价值调变性在构式特征、构式网络节点和构式网络联结等方面的表现,但没有具体说明价值调变的方向性及其对应的操作性机制,特别是没有说明调变对构件特征在形式和意义方面的影响结果,如构件获得主导地位,以及由此而来的对构式语义生成的影响,如在主导性构件的引领下对未变、已变构件特征产生的作用合力。

施春宏(2024)指出构式网络运作的表现是在多重因素的相互作用下导致新构式的产生和既有构式及其特征的变化,以及由此引发的构式联结的变化,同时从宏观上指出了构式网络运作的基本机制(多重互动机制)及其表现型机制(压制、创新和反馈机制),但没有明确说明在互动过程中多重因素是在什么条件/因素下发生相互作用,如何发生相互作用,在这个过程中运用了哪些更为具体的操作性机制,多重因素是如何交织联结并直观地表现出构式网络的立体性、层次性和动态性,构建出合力网络。

为了解决上述问题和凸显构件特征在构式语义生成上发挥的重要作用,本文选用汉语副词主导构式作为研究对象,首先讨论构式化的结果类型及其构式化特点,再分别描写不同结果类型构式的构件/构体特征调变过程及其促发因素与实现机制,借助实例分析与描绘构件特征在调变后形成的构式化合力网络,明晰构造特征之间联结方式的变化,最后讨论共享形式特征或意义特征的构式联结的实现机制。

所谓汉语副词主导构式,是由汉语副词与副词或副词与其他词类成分以一定组织模式联结后充当常项构件,其整体意义或功能在生成过程中受副词构件特征主导的半图式性构式。主导性的界定需要形式和意义两个方面的共同作用:在形式上,相关主导构件在构式化中始终存在,不像有的构件会在构式化中消亡;在意义上,由于在构式化过程中,各构件特征会重新交织在一起发生作用,甚至在交织作用下已经有了生成构式语义的倾向(但不稳定),只有在相关主导构件语义(自身语义或由语境、认知等方面附加的语义)的作用下,才能稳定地促发构式语义的生成。当同时满足了上述形式和意义条件,我们就说该构件具有主导性,主导着构式语义的生成。

Traugott & Trousdale(2013:22)指出构式化是新形式-新意义对子。蔡淑美(2020)和施春宏、蔡淑美(2022)指出一个完整的构式化过程需要依次经过“构式用变”和“构式演变”两个阶段。基于上述观点,本文采用的构式化定义是:构式化是指新形式-新意义对子产生的过程,依次经历构式用变和构式演变两个阶段,可以循环往复,使构式语义和功能得到螺旋式发展。

构式作为形义对子,我们采取施春宏(2015)对“形”和“义”进行的广义理解:“语音形式、成分序列、组合方式、篇章类型、韵律表现等都看作‘形’;词汇意义、语法意义、语用特征、话语功能、语境内容等都归入‘义’”。

本文语料来自北京大学CCL语料库、北京语言大学BCC语料库和陕西师范大学的汉籍全文检索系统(第四版),全部标明出处。因篇幅所限,例句有所删改。



二.结果类型与过程特点


我们根据相关结构在构式化前后其棂(即常项构件)数量、位置等表层形式是否发生变化,将汉语副词主导构式分为恒棂构式与变棂构式。所谓恒棂构式,是指在构式化前后内部结构棂的数量和所处位置未发生变化的构式。所谓变棂构式,是指在构式化前后内部结构棂的数量或所处位置发生了变化的构式。

恒棂构式在构式化中一般只经历一次“用变-演变”过程,从发展路径来看,通常有两种类型:链条式发展和辐射式发展。链条式发展,是指副词主导构式的源结构依次经历“用变”和“演变”过程,并在演变完成后,形成新的形义对子,完成构式化,比如属性凸显义构式“N就是N”(夏焕乐、张谊生,2023)。例如:(1)“天天的肥鸡大鸭子,你想咱们配么?”那女子说道:“别咱们!你是你。”妇人道:“我就是我。我到了这庙里没半年,人家大师傅花的那钱,打我这么个银人儿都打出来了。”(清《儿女英雄传》第七回)(2)影片告诉观众:兵就是兵,兵就应当是这样的兵,充满和冲击他们心头的只有兵的职责。(《人民日报》1995年7月27日)(3)“你们听说没有,出场费一张口就是四万块。”老迈就是老迈机智,正直。(贺捷生《我们叫他老迈》)例(1)中的名词N“我”和上文的“那女子”处于对比区别语境中,并且两个“我”都表外延义,指向具体实体,整体结构在评注性副词“就”的作用下表强化区别义。随着区别语境从表层消失,后N所指内容发生变化,前后N的组合情况也发生变化,如例(2)中的名词后N“兵”可作两解:当名词N的理解倾向于[+外延]时,表达“兵”与隐含的其他群体之间的区别;当名词N的理解倾向于[+属性]时,表达“兵”这类群体守土职责属性。例(3)中的两个名词N“老迈”处于讨论其属性的环境中,二者所指不同,前N指外延实体,后N指内涵属性,该环境印证了言者对实体N所具属性的预期,此时前后N识解为“实体-属性”关系的稳定性较弱,后在同类强化机制下实现对肯定强调义评注性副词“就”的特别强化,使“就”获得升值。为获取较高信息价值的驱动而发生语用迁移,升值后的构件“就”促使“N是N”结构的新语义识解稳定下来,最终浮现出构式“N就是N”的属性凸显义。辐射式发展,是指副词主导构式的源结构在构式化过程中分化出多条路径,分别经历“用变-演变”过程,并形成新的形义对子,完成构式化,如差量实现义构式“才X就Y”。例如:(4)金孝道:“我拾得回来,被老娘逼我出门,寻访原主还他。”(元《陈御史巧勘金钗钿》)(5)窦天章云:“我将这文卷看几宗咱。一起犯人窦娥,将毒药致死公公。我看头一宗文卷,与老夫同姓。”(元《窦娥冤》第四折)(6)若把他卖了,只怕人说小人薄情,做亲六日,把妻子来卖。(明《醒世恒言》第十九卷)(7)我也气极了,合他嚷道:“爹爹知恩报恩,写下遗嘱,昨日过周年,你翻爹爹的招吗?”(清《野叟曝言》第十七回)(8)看他这两个小孩童,不过都十五六岁,知道如此向善。(清《七剑十三侠》第一百四十二回)例(4)的“才X就Y”是构式化前的源结构,表示X行为事件发生后紧接着就发生了Y行为事件,表达重心在XY事件之间无缝衔接,可概括为“登时立转义”。随着X从非量性成分变为量性成分(构件组合变化),引起减值强调义的评注性副词“才”从表“以前不久”义变为了主观小量义(构件语义变化),并和相关预期量进行对比,最终在关联副词“就”的作用下,将XY这两个行为事件联系起来,“才X就Y”变成新的形义对子,完成构式化,表示“差量实现”义。在源结构的基础上,随着人际功能的强化,表达重心转移到前事件触发后事件的实际量与预期量之差上,表“主观轻量”义,如例(5)(6)。另外,在源结构的基础上,随着篇章功能的加强,表达重心转移到时间量X对触发Y事件的限制性和接续性上,表“限量实现”义,如例(7)(8)。变棂构式可以在构式化中至少经历一轮“用变-演变”过程,有时还可以发生再构式化,开启新的构式用变或者完成新的“用变-演变”,甚至可以多轮交替发生。单轮构式化。蔡淑美(2020)指出“用变是构式新特征浮现的基础和动因……演变是新构式浮现的实质和表现”。有的构式源结构在语境、交际需要和认知等外加特征的作用下依次经历了形式或意义特征的调变,并形成新的形义对子,完整地完成一次构式化过程,如主观深化拓展义构式“X不说,还Y”(夏焕乐,2022a)。例如:(9)邓九公合褚大娘子正在那里打点姑娘的梳妆匣、吃食篓子、随身包袱,姑娘看了他父女,便有个不忍相离之意。才待说话,九公道:“咱们且张罗事情,不说这个,我们送你个两三站呢。”(清《儿女英雄传》第二十一回)(10)王爷急了:“胡说,你怎么说刚有的。”海川一笑:“不过这外来人留下他的姓名了,可以肯定不是自己家里人办的。您怎么还要打人呢?爷您自己生气不说把家人给误赖了。”(民国 《雍正剑侠图》第五十回)(11)这个项目投产后,将会使这个镇的工业总产值增长67%以上。增加税收不说可创造2000多个就业机会。(央视网《群众满意是工作成功的最高尺度——杭州市余杭区干部畅谈学讲话体会速写》2001年8月28日)例(9)是构式“X不说,还Y”的源结构“不说X,还Y”用例,X“这个”复指上文“要说别离的话”,X和Y“送站”之间是客观上的深化关系,表客观论述的深化拓展义。后在语用表达需要的作用下,变项构件X前移到“不说”前,获得升值,即发生构式用变,X仍复指上文的生气内容,X和Y之间仍是客观上的深化关系,如例(10)。随着X和上文内容的语义关系逐渐松散和间接化,常项“不说”逐渐凝固,言语特征逐渐消失,即处于贬值过程;此时的X和Y在脱离语境下可呈并列关系,在补充义关联副词“还”的关联下,X和Y也可呈主观深化关系(X和Y深化关系获得升值),表达主观深化拓展义,完成构式化;“不说”也彻底成为后置递进连词(张斌,2001:78),完成语法单位降级的同时也受到贬值效应的影响,成为构式的非主导性构件,如例(11)。多轮构式化。构式在规约化后仍会受外加特征的影响而继续发生特征调变,引起新一轮甚至多轮“用变-演变”过程,如经历三轮半构式化过程的反事实义构式“早X就Y”(夏焕乐,2022b)。例如:(12)公船舰为备所烧,引军从华容道步归。军既得出,公大喜,诸将问之,公曰:“刘备,吾俦也。但得计少晚;向使早放火,吾徒无类矣。”(西晋《三国志》卷一)(13)[卓]及为太师,嵩为御史中丞,拜於车下。卓问嵩:“义真服未乎?”嵩曰:“昔与明公俱为鸿鹄,不意今日变为凤皇耳。”卓笑曰:“卿早服,今日可不拜也。”(西晋《三国志》卷六)(14)则天之废庐陵也,飞骑十余人于客户坊同饮。有一人曰:“早知今日无功赏,不及扶竖庐陵。”(唐《朝野佥载》卷六)(15)尊者道:“没有甚么说。总来我们不是他的对头。”番王道:“早知如此,前日初到之时,就该递上一封降书降表,万事皆休。”(明《三宝太监西洋记》第七十四回)(16)难得让你遇到如此令你倾心的女孩,你还不去啊?季郡邦责备着自己。可是,怎么跟她要电话号码呢?早知道就先去请教队长。(馨昱《心的港湾》)(17)他这六十年已经经历了一个轮回,从流浪儿变为富翁,又从富翁重新回到一贫如洗。早知道不该这么苦奔苦挣。(霍达《穆斯林的葬礼》)例(12)是构式“早X就Y”的源结构“向使+早+非意向谓词+a,Y”的用例,前后分句呈虚拟条件-结果义。后受到语言经济性等因素的影响而使前置假设义关联词“向使”贬值并脱落,在语境感染机制的作用下,把复句的反事实义附加到时间义构件“早”上,使“早”升值,并形成“早+非意向谓词+a,Y”构式,表“行为违实”义,如例(13)。又受语用表达需求的影响,从非意向性谓词扩展到意向性谓词,组合形式变化,谓词构件得到升值,随着表达重心转移到虚拟和现实知信状态的对比,如例(14)中“知如此”和“不知如此”的对比,完成第二次构式化,表“知信违实”义,形成新构式“早+意向谓词+a,Y”。另外,受表承接义关联词系统发展的影响而使前后成分的承接义升值,并用构件“就”显现,构式用变为“早+意向谓词+a,就Y”,如例(15)。后来,由于宾语a位移到“早”前无法回归,构造形式变化,表达重心再次转移到虚拟和现实结果行为之间的对比,完成第三次构式化,表“决断违实”义,形成新构式“早+意向谓词+就+Y”,如例(16)。最后,在语言经济性的制约下,“就”贬值并脱落,发生构式用变,形成“早+意向谓词+Y”形式,“早知/知道”逐渐凝固成惯用语,但整体上仍表“决断违实”义,如例(17)。在整个构式化过程中,副词“早”始终主导着构式表达反事实义。


三. 多重互动与合力网络


3.1 关系格局和互动机制

施春宏(2024)从模态的角度对各种构式互动方式重新归纳,在原先的“构造互动”上,论述了“构境互动”,还指出“构式知识和交际者之间也存在着互动互塑关系”,但没有展开论述“构人互动”以及“构-境-人”形成的塔式互动关系格局。所谓塔式互动关系格局,指人为底层、语境为中层、构造为顶层的互动格局(如下图1)。从下往上看,人有一定的交际需求,并在特定场景中使用特定言语形式表达出来,在三者关系固化规约后,该言语形式存入交际者的语言知识库中(上行视角:人→境→构)。从上往下看,只要该表达式一出现,就会伴随着与之相联系的特定语境,并服务于特定的交际需求(下行视角:构→境→人)。由此,“构-境-人”在互动中完成互塑。

基于上述关系格局,处于顶层的言语构造在形成后是不会轻易发生调变的,只有当其匹配的交际需求或语境发生变更后,该言语构造才会有调变的可能,进而产生新的构造互动、构境互动和构人互动,并完成相应的互塑效应。“构人互动”是指构造特征在人的因素作用下发生调变,并把调变后的新构造特征存入人的语言知识库中,重新塑造人的语言表达。人的交际需求及其在满足过程中所需的认知动因和机制是发生各种互动的根本动力和保证,如果人的因素变了,那么语境和构造都会变,这说明人的因素蕴涵语境和构造。如果语境变了,那么构造也会变,但人的因素不一定会变,这说明语境蕴涵构造。如果构造变了,那么说明人的因素或语境至少必有一个发生了变化。由上可得如下蕴涵关系:人>语境>构造。因此,交际者可在人的因素不变的条件下借助语境因素或直接由人的因素影响构造特征的调变。在调变过程中,语境也发挥了重要作用,主要表现在语境感染机制上,至少可以分为两种:1)由语境更迭后的新语境感染,如“N就是N”所处语境在由区别性语境变为非区别性语境后,内部结构关系开始松散,为调变过程创造外部环境;2)由组构成分特征变化后引起的语境感染,如“才X就Y”的X从非量性变为量性成分;“早X就Y”构式源于“向使”假设句,在假设复句标记“向使”脱落后,共处条件句的时间词“早”感染上假设条件句的假设语义。在构造特征调变前,源结构内部各特征的相互作用均处于平衡状态,后在外加特征的介入下,原平衡状态被打破,为达到新平衡,需要加入新特征和重新组织特征间关系,帮助各特征形成新的合力网络,促成新的形义对子并完成构式化过程。在构造特征调变开始后,交际者为实现自身交际需求,在一定的篇章要素、语用策略和认知因素等外加特征的作用下,对原有表达式的构造特征进行调变,调变方式主要是对既有构件特征的价值进行升贬操作。当既有构件特征符合新交际需要时,可以在同类强化或异类附加等机制作用下获得升值,甚至成为主导成分,引导构式语义的发展走向;当既有构件特征或组件特征不甚符合或不符合新的交际需要时,可以在移位降类或脱落删除等机制作用下被贬值,外在形式上甚至可能变成零形式。当然,有的构造特征由于始终符合交际需要,在构式化前后对整体结构的语义或功能的生成均发挥稳定作用,那么其价值就不会升贬。升贬操作在完成后,就会促发重新联结构件特征,加快出现新的形义配对体,更新人的语言知识库,便于以后按需调用,从而完成构人互塑(构件、构体与人的认知之间的互塑)。在构体和构件之间,还存在着“构件组”这个单位。在范围上,构件组不仅包括构件和构件的组合,还包括构件与不同层次构件组之间的组合、各层次构件组之间的组合。而一个构式有且只有一个构体。在生成机制上,构件组的组合可以按需组合,而构体是固化规约的。二者的联系在于,构体是搭载构式语义的构件组在固化规约后的结果。所以,在构内互动中,除了件构互动和件件互动外,还有件组互动、组组互动。在构境互动的下位成员“式境互动”中还可以有组境互动。3.2 特征调变和互动过程对于副词主导构式来说,副词常项构件一般可以通过三种方式取得在构式里的主导地位:1)同类强化:借助外加特征而强化副词常项构件本身的语义或功能,如“N就是N”构式中的评注性副词“就”;2)异类附加:在副词常项构件上附加外加特征带来的语义或功能,如“早X就Y”构式中的时间副词“早”;3)沿用保持:副词常项构件沿用其在构式化前源结构中的主导地位,如“X不说,还Y”构式中的关联副词“还”。在恒棂构式的特征调变过程中,外加特征往往促动源结构配位方式发生变化,包括但不限于构件性质及其语义、构件组合与构件关系等方面,促发各层次、多方面特征间的互动,并主要通过语境感染机制促进构式化过程,比如,属性凸显义构式“N就是N”的构式化过程也是各特征多层次互动的表现与结果,具体互动过程及其合力网络可见表1和图2。表1中各特征运行的上下级关系可从首行缩进空格数得出,越是上级特征,空格缩进就越少,各特征在互动中的升贬值调变分别用“↑”“↓”表示,进行升贬值操作的特征放在[ ]中,互动类型放在( )中。图2把表1中各行特征及其关系展现出来,框内成分是各行特征的结合体,先有特征,后在方框的帮助下和箭头的指引下产生合力结果(表中用“=》”表示的,图中用“→”表示;“|”表示阶段的分隔。另外,粗箭头表示推导出新构式),“&”连接同级结果或特征,“+”将相关特征结合起来,杈状线连接的特征是相关特征的下位表现。上述标记及其含义也适用于表2、表3和图3、图4。

图2可读作:第1行和第2行共同推导出同级结果第3、4、5行,第5行下辖第6、7行,第5行与下一阶段中同级的第8、9、10行特征结合起来,推导出第11行;同时,第12、13行共同推导出第14行,第14行与下一阶段的第15行特征结合起来,推导出第16行;第11、16行共同推导出同级的第17、18、19行,第19行与下一阶段的第20、21行共同推导出第22、23行,最终得到第24行(构式),完成构式化。相关行数代表内容在表1。在变棂构式的特征调变过程中,外加特征往往促动源结构发生变化,比如形式脱落和位移等方面,促使各特征间发生新互动,并可以和语境感染机制一同成为促进构式化的机制。比如,反事实义构式“早X就Y”在构式化中的特征调变过程。表2和图3分别是该构式在构式化过程中的多重互动表现与各特征合力网络。

图3可读作:第1、2行共同推导出同级结果第3、4行,第3、4行共同推导出第5行(构式1),并与下一阶段的第6行共同推导出第7行,第7行与下一阶段的第8行共同推导出第9行(构式2),第9行与下一阶段的第10、11行共同推导出同级的第12、13行,第13行和下一阶段的第14行共同推导出同级的第15、16、17行,这三行共同推出第18行(构式3),第18行和下一阶段的第19、20行推出第21、22行。相关行数所代表内容呈现在表2中。再如,深化拓展义构式“X不说,还Y”在构式化中,副词常项构件“还”的主导地位在构式化前后均没有发生变动。表3和图4分别是该构式的各项特征在构式化过程中的多重互动表现与各要素合力网络。

图4可读作:第1、2行共同推导出第3行,第3行和下一阶段的第4行共同推导出第5行,第5行和第6行共同推导出下一阶段的第7、8行,第7、8行在第9、10行的加持下,推导出第11行,最终得到第12行(构式),完成构式化。相关行数所代表内容呈现在表3中。


四. 构式联结与实现途径


施春宏(2024)指出“构式联结最鲜明的体现就是由特征关联而形成构式群”,“构式群是基于共享形式或意义特征的构式集……是构式网络联结的一种表现,是一种最为直接的构式子网络”。因此,我们将构式联结分为两类:由共享形式特征形成的构式联结和由共享意义特征形成的构式联结。

所谓共享形式特征的构式联结,是指一个构式通过形式增扩导致和另一个构式形成同形异义关系,类似于“花朵”的“花”和“花钱”的“花”之间的关系,如表反意外功能构式“V就V了”的用变结果“V了就V了”(夏焕乐,2023)和慨允义构式“X就X”(吴春相、田洁,2009)。为了实现这一联结,可以采用“选显变项”操作,使部分变项构件因升值而外显,帮助凸显构式的相关方面特点,具体是指:根据表达需要,从构式的既有变项成员集合或成员性质集合中挑选出某类成员或性质、并使其以常项构件身份展示在表层形式上的形式增扩手段,该手段可以使新构式在表层形式上和其他构式形成偶合性联结。例如:(18)长老闻言,遂道:“女菩萨,不消问了,我已是该死的,走进你家门来也。要吃就吃了。”(明《西游记》第二十九回)(19)继光道:“须得想出个计策;若是天明,则难活矣。”怀古道:“死就死了还有什么计策?”(清《海公大红袍全传》第五十九回)(20)阎成一身燎泡起来了,头发眉毛也完全烧光,实在是太惨了。……海川可生气了。于成在旁边乐道:“你这人,永远也不成,这有什么关系?烧就烧了吧。”(民国《雍正剑侠图》第三十一回)(21)见罗福三人已回了,即问他们去哪里来。罗福跳起来道:“我一个被包烧了。”胡庄道:“烧了就烧了,要什么紧!”(民国《留东外史》第二十章)例(18)是构式“V就V了”的源结构,是无标记的假设条件复句。随着意愿义情态词“要”的脱落,复句中的“条件-结果”关系附加在关联副词构件“就”上,强化了“就”后槽位上成分的结果性质,完成语境感染,形成意愿允准义构式“V就V了”,表示“既然有人要求我死,那我就死”义,如例(19)。又在主观化和溯因推理的作用下,形成了反意外性构式“V就V了”,表示“既然烧了阎成,那就烧了”义,如例(20)。后来,为了凸显反意外构式中前V的[+已然性]特征,言者选择了符合该特征的助词“了”外显出该特征,得到表反意外功能的新形式“V了就V了”,并和慨允义构式“X就X”在形式上发生偶合性联结,如例(21)。所谓共享意义特征的构式联结,是指两个构式的语义相通,隶属于同一个上位构式,这两个构式的表现形式不同,凸显的上位构式方面也不同,如共同具有凸显属性功能的构式“N+副词+是+N”及其下位构式“N就/不愧/到底/究竟/终归/终究是N”。为实现这一联结,可以采用“替换常项”进行操作,使部分常项构件获得升值并增加替换可能性,具体是指:把构式中的某个常项构件替换为与之有句法语义特征共性的其他常项构件,使替换前后的构式产生平行联结,并归纳出其上位构式,形成上下联结和内聚性联结(如图5)。例如:(22)此刻,我深深体会到了母亲的舐犊之情,此刻我觉得女人就是女人,不管她多么名声显赫。(《中国妇女报》1994年10月23日)(23)天山不愧是天山。即使是在飞机上俯视,其雄壮、其巍峨依然令人感慨。(《人民日报》1995年10月2日)(24)名牌到底是名牌,穿上它阳光一照,光亮闪闪,惹得许多“羡慕眼光”。(《人民日报》1994年8月2日)(25)机枪更猛烈地扫射过来,又打得民兵们不敢抬头,这才停止了放枪。肖飞一看不行啊!民兵究竟是民兵,按照正规部队要求不行,着急发火也没有用。(刘流《烈火金刚》)(26)名著终归是名著是不会因为暂时的遭遇就变成垃圾的。(艾米《山楂树之恋》)(27)他们知道对敌人要提高警惕,但孩子终究是孩子,他们还不能像成年人那样有丰富的经验来鉴别好人和坏人。(《人民日报》1955年9月6日)以上各例分别是“N+副词+是+N”构式的下位构式“N就/不愧/到底/究竟/终归/终究是N”的用例,所反映的构式语义的共同特点是肯定N具有特定属性并凸显,不同的是各副词反映的不同凸显方式和言者主观情态,由于各个副词都含有[+强化肯定]特征,所以其他各构式可以看作是在“N就是N”的基础上添加了言者主观情态表现。


五.结语

本文依次讨论了汉语副词主导构式的结果类型及其在构式化中的过程特点,构式特征在构式化中多重互动的细节及其对应的合力网络,构式之间的联结类型及其实现途径。首先,我们根据常项构件数量、位置的变化与否,将副词主导构式分为恒棂构式和变棂构式,并总结出前者有链条式和辐射式发展路径,后者有单轮和多轮构式化的选择可能。第二,在多重互动与合力网络上,一方面,探讨了“构-境-人”塔式互动关系格局、构人互动的理据性、构境互动的实现机制、构造互动的动因机制;另一方面,针对副词主导构式展开了具体的多重互动分析,并通过列表展示各特征及其调变互动互塑过程,包括不同层次特征的调变互动及其类型、特征的升贬值过程,同时用流程图描绘出各层次特征构成的合力网络。第三,在构式联结和实现途径上,我们从构式集共享的形式或意义特征方面将构式联结分为了两类:基于共享形式特征的构式联结和基于共享意义特征的构式联结,并指出二者可分别通过形式增扩和替换常项机制得以实现。



作者简介








夏焕乐

个人简介:夏焕乐,宁波大学人文与传媒学院讲师,主要研究领域为现代汉语语法研究。

张谊生

个人简介:张谊生,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博士后联系导师,主要研究领域为现代汉语语法研究。 

本文来源:《世界汉语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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