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冈竞技与看不见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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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2日19/20赛季英冠联赛收官战，排名第十三的维冈竞技主场战平富勒姆。终场哨响，主队球员无力瘫坐在草坪上。
由于月初维冈进入托管程序，英格兰足球联赛（EFL）对其作出了扣除12分的处罚。原本保级无虞的维冈被扣除积分后，排名下降至倒数第二，距离保级线只差两分。
球队在七月取得了两胜三平一负的成绩，其中包括一场8-0的大胜，距离完成“胜利大逃亡”只差最后一个进球，令人惋惜。
赛后无助的维冈球员们
托管团队对EFL作出的扣分处罚展开了上诉。EFL仲裁委员会上周五召开听证会，但奇迹没有发生，本周二维冈的上诉被驳回，降级已成定局。
好好的中游球队，为何在一夜之间“被降级”？在这背后有着太多的谜团。
“靠谱”的新老板
一切要从2018年说起。
17/18赛季，维冈三年内第二次获得英甲冠军获得升级资格，这支曾在2005至2013年间连续征战英超八年的球队早已不复当年之勇。
老板戴夫-惠兰执掌俱乐部23年之久，从接手时的第四级别联赛到足总杯冠军、再到后来成为英冠升降机，八旬老人已无力维持球队的运营。
维冈12/13赛季勇夺足总杯冠军
2018年5月21日，惠兰与香港的国际娱乐有限公司（IEC）达成股份转让协议，以1,590万英镑的价格出售了维冈竞技足球俱乐部100%股权，交易于11月7日正式完成。
IEC是一家香港上市公司，业务主要是经营位于菲律宾的酒店和赌场用地，市值为9.7亿港币（约合1.1亿欧元）。
老板蔡朝晖博士同时还拥有香港联合金融集团，曾出任多家知名上市公司董事，还是个知名德州扑克玩家，有着丰富的参赛经验。
蔡博士在2012年澳门超级豪客挑战赛中斩获冠军
奇怪的是，蔡朝晖公开承认自己对足球毫无兴趣，自收购球队以来从未现场观看过一场比赛。俱乐部一切事务均交由中间人达伦-罗伊尔处理，后者也成为了俱乐部执行主席。
一个并不热爱足球的老板、一家与体育业务八竿子打不着的上市公司，为何会收购一家并不赚钱的英冠球会呢？要知道，此前十个赛季里维冈只有四个赛季实现盈利，累计亏损2,750万英镑，至17/18赛季末净资产为-1,900万。
根据收购维冈后的最新年报，IEC在2018年4月至去年6月的15个月间整体净亏损达到7,500万港币，其中1,200万来自足球业务。
IEC最新年报封面
尽管从财务和业务角度看，买下维冈的动机令人费解，IEC还是用实际行动赢得了俱乐部上下的信任。
18/19赛季，母公司为维冈注入了1,000万英镑的无息股东借款，帮助球队翻新了主场草皮，并将青训学院从三级升级到了二级。
神秘的香港人
就当球迷们庆幸遇到靠谱老板时，今年5月29日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球队被IEC以1,750万英镑的价格出售。新的所有者是一家叫做Next Leader Fund（NLF）的有限合伙企业。
维冈官网宣布股东变更
从公开资料中可以看到，NLF本年一月才刚刚成立，起初超过50%的股份由蔡朝晖持有。也就是说，这次交易的卖家和买家其实是同一个人。
最初，人们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资本运作。然而6月24日，一个叫做Au Yeung Wai Kay（音译为“欧阳伟基”）的人从NLF的小股东变成了拥有超过75%股份的大股东，即维冈的新老板。
同时，欧阳还将IEC这一年多时间里投入俱乐部的2,460万英镑全部偿还。加上收购款，这位香港商人为获得维冈的所有权支付了总共4,100万，还提供了2,500万的后续运营资金证明。
什么样的人会在体育行业深陷疫情危机、全面停摆之时，大方地开出巨额支票呢？
在披露出来的交易文件中，欧阳被形容为“拥有相关管理经验，曾从事商品和房地产投资…运营一家业余足球队超过15年…年轻时曾接受过职业球队星岛体育会的青训”。
网媒「竞技」找到了关于欧阳的两个剪影。一个是2019年9月菲律宾每日调查报关于公司Superl Group的报道，里面将欧阳称作“Kenneth”；另一份文件中显示，欧阳正在申请菲律宾就业证，服务对象正是那家Superl Group。
欧阳接手维冈后发表的声明
买卖双方使用了同一家法律顾问，两者都来自香港，又似乎都在菲律宾活动，欧阳和蔡朝晖会不会存在利益联系？没有人知道答案，俱乐部上下自始至终没有见过欧阳本人。
“加入维冈的大家庭令我感到兴奋，期待与董事会的协作…”这是欧阳唯一的公开发声。
突然的崩坏
7月1日，维冈官网发布了一条来自托管人的声明，震惊英格兰足坛。被托管意味着维冈已资不抵债，但股东拒绝注资维持经营，俱乐部实际上已具备破产的条件。
维冈官网发布来自托管人的声明
从此刻起，维冈竞技将不再属于香港人。高等法院选任的破产托管人将通过出售球员、债务重组等手段维系球队运营，同时寻找新的投资者接手，尽量让这家拥有88年历史的俱乐部存续下去。
18/19赛季维冈亏损920万英镑，赛季末净资产为-1,700万，但对于“全员亏损”的英冠来说并不算离谱，投资者接手时就该明白这是一块需要不断输血维持运营的资产。
欧阳斥巨资购得俱乐部，却在一周后离奇地选择放弃，没有考虑夏天出售球员回笼资金，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DW球场亮蓝灯表示对维冈的声援
不是没有人嗅到过危险的气息。
一位球迷曾向EFL致信称，本次交易实际上是一次杠杆收购，俱乐部仍面临高达2,430万英镑的债务，且利息高昂。EFL回复说此事应当咨询俱乐部。
根据104页的交易文件披露，俱乐部的确签署过一份借款协议，需要12个月内清偿，年利率一开始为8%，后续将可能增加至20%，而最终还款总额有可能达到2,900万英镑。
而IEC又声称自己的钱已得到偿付，那么俱乐部账上的借款到底是欠谁的？
托管人之一、前利兹联主席克拉斯纳
托管团队成员中的杰拉尔德-克拉斯纳经验丰富，曾参与过利兹联和伯恩茅斯的重整。实际上在欧阳接手的当天，克拉斯纳就已经被询问到是否有意担任维冈的托管人。
6月30日上午，欧阳通过电话会议通知董事会托管俱乐部的决定。当天晚上，维冈将主场迎战劲敌斯托克城，为了不影响球队士气，管理层选择暂不向教练和球员们公布噩耗。
3-0，维冈大胜。直到第二天早上，球员们才在群聊中获知了被托管的消息，如晴天霹雳。
赌局迷云
7月2日，EFL主席、前利物浦CEO瑞克-帕里在闲聊时向球迷透露，蔡朝晖的这一番操作可能是因为在菲律宾下了维冈降级的赌注。好巧不巧，这段话正好被录了下来，公布后引起了轩然大波。
英格兰足坛出身博彩业的老板并不少见，但蔡朝晖的确有值得怀疑之处。
闲谈中摊上“大事儿”的帕里
根据蔡朝晖的说法，IEC正在为其经营的酒店申请赌场牌照，在菲律宾娱乐博彩集团（PAGCOR）的要求下，公司不得不出售俱乐部以规避利益冲突。
其实IEC经营的赌博用地出租业务向来与博彩业关系紧密，PAGCOR的总部也正设在IEC在马尼拉运营的酒店内，以两者的关系来看，申请牌照似乎不该有太大障碍。
再联系上文所述的那些难以用商业逻辑解释的怪异之处，难怪“赌局论”会有如此大的市场。
IEC年报披露PAGCOR为其主要客户
只是即使帕里与克拉斯纳知晓了此传闻，恐怕也无济于事，这种说法并无实证，而俱乐部被老板抛弃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尾声
惠兰当年在出售俱乐部时曾说：“我们不会重蹈布莱克本的覆辙。” 自2010年本地老板杰克-沃克将布莱克本出售给印度VH集团后，这家曾经的英超冠军球队两次从英冠降级。
然而悲剧还是重演了。尽管托管团队在上诉中付出了巨大的努力，还获得了一段来自欧阳长达一小时视频访谈作为证据，这场耗资40万英镑的上诉还是失败了。
根据EFL规定，针对进入托管的球队，自动罚分于当赛季执行。这与谢菲尔德星期三因违反盈亏平衡指标而将在下赛季接受处罚并不是一回事。
主教练保罗-库克黯然离开球队
7月7日，维冈宣布为削减开支，俱乐部不得不裁掉75名员工；29日，复赛后带领球队奋起直追的主教练保罗-库克辞职；疫情中维冈球员被延迟发放的三个月工资没有如期支付。一切都在风雨飘摇中。
托管团队正在积极寻找买家。上月末他们曾宣布与一家投资者达成初步合作意向，后又宣布谈判失败。如今降级已成定局，球队可能面临进一步财政制裁，后续谈判必将更加艰辛。
愤怒的维冈球迷把矛头指向了EFL所有者审查机制，他们在网上发动了一场请愿活动，希望政府能够出面改善现状。
请愿活动已有超过两万人签名
然而冰冷的数字检测不出险恶的人心。即使没有欧阳，心思不在足球上的蔡朝晖依然会以其他方式放弃维冈。
根源在于，作为一家运作“良好”的英冠俱乐部，维冈却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这样的资产，在逐利的资本面前已没有多少吸引力。
笔者曾在《19/20赛季全面收官，但足坛的危机过去了吗？》中详述过如今EFL病态的经营现状，维冈绝不会是最后一个牺牲品。
多年来维冈一直面对巨大的亏损压力
维冈球迷已经为球队募集了近19万英镑资金，但在俱乐部当前600万的运营资金缺口前只是杯水车薪。
金元繁荣了顶级足球，却也让足球成为了有钱人的玩具，任资本宰割，这才是最可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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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橘乐 CFA, CPA
资料来源：
维冈竞技足球俱乐部历年审计报告
国际娱乐有限公司年度报告
How Wigan Athletic were torn apart by an invisible owner
(https://theathletic.com/1907722/2020/07/04/wigan-athletic-royle-efl-paul-cook-hong-kong-ye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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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theathletic.com/1923847/2020/07/14/brighton-wigan-balogun-interview-championship/?article_source=search&search_query=wigan)
Wigan regulated from Championship after losing appeal against 12-point deduction
(https://www.independent.co.uk/sport/football/football-league/wigan-athletic-appeal-verdict-relegated-championship-news-efl-latest-a965386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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